新人类
新来的一群人,
要学习分析台风过境后的一段路程。
离海已远得很,
这城市往内陆去,登陆地不断纵深
像环绕星球的峡谷
延长,延长,涌出灿烂,岩浆?
夜色支配着深蓝,
他们的血液也是这般晶莹,泼洒
满地的宝石——那虚弱收敛的计划——
遵循此地老传统,朴素,
闷声闷气
做一支有纪律的队伍,
隐藏进公路上低头走路的本地人。
只是,远处的台风使他们迷失。
回到大海,还是穿过这座城市
寻找最终该去的地方?
谁也拿不准主意。
领队穿上了西装,又埋掉西装的原主人
像个再普通不过的人抽起香烟
“万宝路的爆珠,你们捏捏——”
他们互相模仿着,
犹豫被绿色的迷雾修饰校正。
过街天桥下隐蔽的水沟挖得更深,
暴雨打落的樟叶填满这些坑洼。
他们擦净手掌,
向不同方向走去。
——那最初的巨浪!
掀翻近海的几个渔村。他们竭力
忽略了此事,
也忘记自己是为数不多的
幸存者。
2015.10.5*#*
智者的爱
“这些风景是什么呢?”
卓越的心灵,
在高耸不断的山脉前放大幻觉
自我怀疑的折磨中,
语言低声反思排列的必然性,
说,妹妹,ei——
嘟起嘴唇,上瓣与下瓣摩擦出m
用绛红的它们,来检验
打乱的智力,
旅行者处在违背常规的情景中
从属于这些风景。
他没有忘记往日地位,
那至高无上的——无限的风暴——
汇集在鼓起的胸膛,他让人赞叹的头脑。
感到饿,也没什么——
正在梳理的神经
严控低级感官,
他极愿将需求无聊化、简化,
摆脱虚弱的,
细瓷模样的身体,
“但我爱这些欲望——”
少少吃下一块硬饼,
在山巅处,回想起一段爱情。
拱形门后的暗房里,波普式的姑娘
棕发被光照着,
淡香从舌头里递过来,甘菊一样的人
依恋着他。那欢乐后,
他离开她,
像摆脱虚拟的道德与伦理。
她是旅程的某个节点,
促使他远离人群。
啊,那令人生厌的社交与微笑
灼灼生辉的词语,
组合成公式化的谈资。
愚蠢的人,像锡兵
踢踏着脚步,
包围没落的诗人语言。
他就着冷风吃完剩下的饼,
——刀子般的风。
嶙峋异地,
种种不同于城市的温顺。
冷雨没完没了,
像含刺的手,挠着他的肋骨,
抓开外套,
将全部风景压往他的心。
完美、杰出的构造,使它能承受更多,
默默无言的救赎来源于
终极死亡。可他活着。
“这些悲伤的风景——
多像那双眼睛。”
2015.10.6*#*
燃烧的少女
沉睡的少女,
额头掉着碎漆。
那涌动的热能,
折磨你,无比绚烂的颜色
覆盖过你。
你痴迷那些滚烫的事物,
每日都在寻找它们的源头,
像个足够出色的爱好者。
微小的线索,
绣在手腕,盛放的睡莲。
你的腰与肩膀
美好如锦——
热烈的少女,
永不停息。
该对谁求救?
——那未知的纵火者,
是否会大发善心。
眼前的少女,是这样,
快要被迫熄灭的光体?
在晨雾中。
像烧尽的木炭般沉静。
2015.10.26
犹如深海
吸住这对恋人的,是甜味,
潮水涌到他们胸口
仿佛浓稠的糖,在火苗里烧
变软,
为他们塑出精致、严密的外壳。
两个疑惑的人,
向海里游去。
他们不接吻,
但吃彼此唇上的颜色,
蜜一般,芬芳。
甜在水里荡开——
层层海浪掀起,
巨鲸也来到,
成为他们坐骑。
两个与海水逐渐合在一起的人,
端坐鲸背正中
向深海里去。
一片丛林,一片岩石
到处挂着
失去主人的话语。
——那些迟疑的过去,
从未成型的音节,
那些从舌头卷翘中抓取的声音。
他们的无声!
哦,此刻,
事实上他们也看不见对方。
他与她之间,隔了柔软、厚实的
海水,
无数的甜。*#*
光的轨迹
——写给彭剑斌、郑宏彬与冯俊华
屋内旋转的光,
标记出短暂、虚无的片刻。
像漂浮的水面,晃动
诱导疲倦的人步入误区。
将此推诿给晴朗的一天
朋友们,
你们快要远行。
微妙的光,
落着鳞片,敲打夕阳里低垂的言词。
我们坐了一天,
口袋装满这些坠落的薄片,
轻盈,发颤,
又不乏鼓惑力——无形之物最大的
才能——
我失去心神。
灼热的光——
山路上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
那是夏季午后我奔跑着穿过松林
风聚集在体内,太多的风
清洗着我
我变得透明,从山顶飘进山下的村庄。
“仿佛是光来过——”
今天,
光捆绑住你们和我
向上推去,
身陷困境的我们,齐心
遗忘了这件事。
——我们喝酒、吃鱼。
——我们收集叮当作响的光。
等到天黑了,我才攥紧拳头
滑下天花板
与你们告别,
带着被光片割破的身体
走到大街上,
像一个快要熄灭的蜡烛。*#*
夜歌
她捕捉到奇特的语调
在脑壳中循环
柔软的线,穿起这片高低错落的音符。
夜晚折磨着
异域女人的喉,黑女人
歌声落入绵绵黑暗
再不回来。
(我知道那里有些什么,
但不想说出来,我害怕死
——时光虚度多日,
属于我的欢乐还未来到——我不能死。
不能这样犹豫的死。)
她呀,将手伸进左耳里
掏尽萦绕的声音,歌者
已离开阳台回到喷满香水的卧室,
黑皮肤流出黑油漆,流过门缝
从台阶上滚下来
来到她脚旁,爬上这个迷蒙的人。
她的眼睛本来是黑色,
现在更黑了。
如果她开口,
也会唱出动人的歌。
(她不会有任何声音,我很遗憾
她不能,她不想
我也不能代替她歌唱,
捉来埃克罗厄斯的女儿,
也会沉默。)
她是低沉的月光
是声音过滤后的休止
是看不见的远处
——那儿,什么都有,所有。
(我不需要任何,
更不去远方。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我关闭了耳朵。)
可她多么迷人。
像我的心,在跳动。
树
山腰这块平地,没有一片浓荫。
两个青年在决斗,
光线的猛烈使他们失去
特征——显著的气味——卷曲的乱发
或者早晨吞下去的,女人
曼妙的叹息(同一个女人)。
青年们的脸,像六边形在转圈,
交缠的手臂变得脆响,
他们一节一节拆掉
对手的硬骨头,
放到太阳下暴晒。
浓烟,
漂浮起来。
最后的力气
让他们同时倒在了地上,
这片矮小的丛林,
荆刺在起舞。
他们睡了很久都没有醒来,
光秃秃的长在地里,
被赤色的鸟儿啄着。
像两棵平静的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