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湖职业中专 朱学英

据说，洗脚，现在成就了一个行业——足浴，且越来越红火，越来越有养生之道的依据了。我没有去洗过，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受；但对于洗脚，我有我美好而温馨的回忆。

小的时候，家里人多，爸妈加之四个孩子，六口人。父母本事不大，能让我们吃得饱穿得暖，就已经很操劳了。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日渐富裕起来的农村里，我的家仍像风雨中飘摇的一艘破旧的船，艰难地苦涩地在岁月的河里前行。

生活虽是苦了点，但苦中不乏欢乐，这欢乐有一部分就来自于洗脚。

除去夏天每天洗澡不用单独洗脚外，春秋冬三季的洗脚都充满了乐趣，尤其是冬天。家里的洗脚盆，也是洗澡盆，很大，直径有一米多，木的，结实厚重，年头有些久了，也许是母亲的嫁妆。冬天的夜晚，吃过晚饭，父母收拾完碗筷，就开始烧水准备洗脚。因为人多，水总要烧一大桶；又由于冷，水还要烧得开。而小家伙们的任务，就是把盆放在堂屋的一角，周围围上六张凳子，拿来毛巾，坐在凳子上脱掉鞋子袜子，等着爸妈把水倒进来。烧的水多，洗一会儿，凉了，再加点热的，一直要泡得脚都红红的，暖暖的，直到把烧好的水都用完。

冬天洗脚，真是一种享受，在小孩子眼里，也是一种游戏。我们争先恐后地把脚伸进盆里去，争抢那唯一的一块毛巾，它在水里吸得饱饱的，我们都希望把它抢来垫在自己的脚下，这样就更舒服，更暖和了。但毛巾只有一块，只能满足一两个人。爸妈为了调解纠纷，就把自己的脚伸出来，让没有抢到毛巾的家伙垫着。这样垫毛巾的又不干了，也抢爸妈的脚背垫，顿时，盆里的脚都乱动起来了，你踩我的，我踩你的，热乎乎的，滑腻腻的。等水稍微感觉凉一点了，父亲就大喊一声：“要加水了，谁不怕烫？！”声音刚落，六双脚，十二只，齐刷刷地抽出来，放在盆沿上，或晾在半空中，生怕被新加的开水烫着。水加过，总是父亲第一个试水温，看他把脚稳稳地放下去，我们的小脚也顺着溜下去了，再一次开始了抢夺大战。

也有不争不抢的时候，那往往是天比较晚了，我们有些犯困了。父母怕我们洗着洗着睡着了，就讲些故事听听。父亲最擅长的是讲他的苦难史，多小的时候没了妈，三年自然灾害时饿得两眼冒光，吃臭豆腐吃坏了胃等等。父亲是带着忆苦思甜的心态跟我们分享他的故事，我们津津有味地听着，觉得父亲过去的日子真苦啊，而我们现在的日子多么幸福！也许就是这些真实的父亲的故事，从小就教育了我们，人啊，要知足常乐！有时，父亲也喜欢哼几句，唱点小曲，我们也跟着和，母亲则温暖地笑着。小妹妹实在困得很了，父亲就抓住她的两只手，边唱歌边教她打拍子，记得唱得最多的是：“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等烧的水全都用完了，水快凉了，洗脚也到了尾声。父亲的大手把毛巾用力拧干，轮过来让我们一个个擦干脚。农村人没有什么居家的拖鞋，洗干净了的脚实在不愿意再放进白天穿得臭烘烘的鞋子里，父亲就把我们一个个或抱或背到床上，让我们钻进母亲白天晒过的收满了阳光温暖的被窝里，做个甜甜美美的梦。

这历历在目的往事已经过去快二十年了。二十年里，我们与父母渐行渐远。少年的叛逆、女生的羞涩，外出的求学，异地的工作，我们再也没有与父母那样亲昵那样温情的触碰了。岁月之河潺湲的流淌，淌过父母的苍老，淌过女儿的青春，淌过曾经苦涩的却美好而温馨的往事。

什么时候，能回到父母身边，陪他们再洗洗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