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教育作为经济社会的重要基础，改革开放以来得到了中央和地方政府的高度重视，1991年就确立了大力发展职业教育的国家战略。根据我国的国情和传统采取了政府主导、适应市场需求，校企合作的学校教育发展模式，形成了有中国特色的职业教育体系，初步满足了企业用人需求和个人职业准备的需求，为我国工业化、城市化、市场化的推进做出了历史贡献。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产业的纵向立体分工成为产业结构升级的主流，经济发展方式由粗放型向集约型的转变，职业结构、就业方式的转变都对职业教育的发展提出了新的更高要求。在制订2020年我国职业教育改革发展规划的过程中，需要研究解决的一个关系全局的战略问题就是如何增强职业教育的吸引力，使职业教育又好又快的可持续发展。
一、吸引力问题的分析框架
为促进职业教育的可持续发展，本文主要研究如何满足职业教育利益相关者的利益、如何调动职业教育利益相关者积极性和如何平衡职业教育供给与需求，分析吸引力不足的原因，提出改进的对策建议。
首先，职业教育吸引力的研究要基于职业教育招生和劳动就业两个市场，吸引力是需求方受教育者和企业用人单位在进行教育选择和毕业生录用选择中集中体现出来的，其主要表现就是有效需求。在职业教育招生市场吸引力表现为：学生和家长愿意报考职业院校，愿意把职业教育与培训作为自我发展的选择；在劳动就业市场吸引力表现为：企业和用人方愿意对职业教育投资，愿意录用职业院校毕业生，愿意参与职业学校的教学过程和实训环节。
其次，职业教育是教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作为社会事业的一种教育类型，其吸引力和社会认可度密不可分。社会认可主要包括，职业教育的效率与公平、作用与地位。职业教育总体对经济社会发展的作用评价指标是：相关、有效、灵活和效益。吸引力表现在社会公众舆论方面，应当是一种普遍共识：认为职业教育是个人走向体面工作的有效途径，是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支柱。
第三，职业教育具有多元利益相关者的合作关系，不同利益相关者具有不同的资源、处于市场买方和卖方的不同立场，他们存在不同的利益诉求，因此有必要建立和完善我们以往并不熟悉但又是不可替代的治理结构。根据“全球治理委员会”的定义：治理是个人和制度、公共和私营部门管理其共同事务的各种方法的综合。它的特点是有相关利益主体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相互制约，使得多元利益能够相互调适并能采取合作行动，它既包括正式的制度安排也包括非正式的制度安排。根据中国国情就是在政府主导下、发挥行业企业和社会的作用，使受教育者与用人单位在职业教育中责权利对等、投入产出平衡，兼顾国家、企业和个人利益。
最后，职业教育系统的运行主要涉及经济、劳动和教育三个方面，其管理具有很强的综合性。职业教育吸引力的强弱不仅取决于经济消涨、就业供求和教育发展，更取决于经济、劳动、教育的政策协调性、一致性。三方政策的科学组合和相应的制度建设是职业教育良性运转也是职业教育吸引力增强的保障。
二、吸引力不足问题的原因分析
（一）目前我国职业教育吸引力不强的表现
一是学生及其家长报考职业院校的积极性不高。据2005年对全国4776份化工企业员工的问卷调查，在回答“假如您是今年初中毕业生，您最想选择哪一条路时？”有66．9%的被访者选择了“上普通高中然后上大学”。有12．3%选择了“上中等职业学校然后上大学”。只有5．8%选择了“上中等职业学校然后就业”。
二是职业教育与企业需求的吻合度不高，企业对职业教育质量满意度不高。据麦克斯调查：2007年高职毕业生就业率最高的10个专业与当年的十大热门专业几乎不相重合，但在10个失业人数最多的专业中，最热门专业却占了8个。由于种种原因职业学校毕业生的职业道德、职业技能和整体素质还不能很好地满足企业需求，使得用人单位对职业教育总体满意度不够高。
三是职业院校在整体结构上不完善，区域分布不均衡，与当地优势产业集群匹配度不高。中职和高职的示范性学校只吸纳了不到半数的学生，在西部地区和农村虽然职业教育需求旺盛，但是，却苦于缺少优质职业教育资源。
（二）目前我国职业教育吸引力不强的原因分析
职业教育吸引力不足的原因分析，可以从职业岗位吸引力和教育吸引力两大方面进行。
1．“职业岗位”吸引力不足是指某些门类和层次的职业岗位待遇偏低，社会吸引力不足，无人愿意选择，进而造成相关职业教育的专业缺乏吸引力，如农业（中职农业专业只占总体专业的4%）、采矿业和建筑业等。那些一线劳动者的工资福利待遇偏低，企业内部、社会阶层间收入差距过大的地区，往往也是职业吸引力不足的地方。有国际比较研究结果表明，贫富差距越小的国家，职业教育特别是中等职业教育的吸引力越强，如日本企业的社长和基层职工收入差距只有8倍左右；德国的收入差距也比较小，并且该国在社会福利待遇方面，一线工人与高职位者几乎没有区别。近年来，我国职业教育毕业生就业率虽然很高，但就业质量却一直不高，就业稳定性差，收入相对较低，体现就业质量的各种指标如“三险一金”的缴纳率也普遍比较低。根据麦克斯公司调查，目前中职生月薪平均1200元，低于大学生1600元，甚至还低于农民工的1400元。这使面向一线劳动者的职业缺乏吸引力，导致以此类职业岗位人员为主要培养目标的职业教育缺乏吸引力。
2．教育吸引力分析是在排除了“职业岗位”吸引力影响因素后进行的，因此，职业教育吸引力不足原因主要就是发展动力不足。发展动力不足表现分为有效需求不足和有效供给不足两个方面：
第一方面是受教育者和企业对职业教育的潜在需求巨大，但由于职业教育结构、质量、成本等方面的原因造成有效需求不足，难以形成巨大的需求拉动。对学生来说，参与职业教育需要支付较高的经济和时间成本，对企业来说，职业教育的专业结构、课程设置和教学质量、毕业生的职业道德如果不符合要求，就不能形成企业对职业教育的有效需求。这两个有效需求不足使职业教育的市场拉动力疲软，削弱了职业教育吸引力。
第二方面公共财政对职业教育投入不足，职业学校普遍基础能力比较薄弱，特别是2006年以来连续四年大规模扩招，设备设施和其他教学资源越发不足。近年来，中职教育经费在全国教育经费总投入中所占的比例从2001年的8．13%下降到2006年的6．34%。职业教育个人学习成本过高，中等职业教育的学费总量几乎占到了其投入总量的30%，比普通高中高出5个百分点。高等职业教育学费也明显高于普通本科教育。
第三方面是职业教育基础能力建设差距较大。面对我国进入工业化中期后的形势要求，我们的职业教育基础能力不足、质量还不够高。职业教育的几个薄弱环节──师资队伍、教学过程、就业服务等都是质量的影响因素，造成职业教育发展内在动力不足，使职业教育存在“质量不高—吸引力不强—质量不高”恶性循环的风险。一些职业学校教学方法陈旧落后，导致学生学习兴趣不高，潜能不能发挥，也是影响学生学得好、用得上的重要原因。
第四方面是职业教育的公共服务、公共政策供给不足。符合多元办学体制新的政府管理模式、行业企业参与方式、受教育者利益诉求的方式等治理结构框架尚未完善，职业教育的发展缺乏规划、专业课程缺乏标准、管理制度不能适应新的发展环境。由于某些统计数据的失真，造成政府和教育部门对于职业学校毕业生就业形势的估计过于乐观，中职毕业生没有被纳入重点人群的就业工作，得不到相应的就业服务和优惠政策。同时在学校层面也存在普遍重招生轻就业，毕业生跟踪服务不够的现象。实际上中职生相对大学生就业处于弱势地位，并且在未来大学生就业的重心不断下移的过程中就业状况将会更加困难。教育的体系和结构不完善，职业教育与高等教育和终身教育体系衔接和沟通不好，职业教育自身衔接不畅，中高职对口升学5%的比例限制难以满足学生和家长的继续学习愿望。宏观上难以形成经济、就业与职业教育的发展合力，微观上难以形成校企合作、优势互补、资源共享的可持续发展机制。企业用人单位和受教育者主体地位没有得到应有的尊重，主体利益没有得到很好满足，主体积极性没有得到充分发挥，直接影响招生的吸引力。*#*
三、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的国际经验
职业教育吸引力问题也是近期国际社会普遍关注的焦点问题，其中比较权威的文献有：欧盟委托报告──《增强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吸引力和社会形象》（2008），综述文章──《增强职前职业教育与培训的吸引力：对欧盟经验的观察》（2009），专家新观点──《21世纪亚太职业教育面临的挑战和机遇》（2009）。国际比较研究发现，各国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政策的切入点是改善民生和适应经济新发展。
面对越来越快的技术进步、社会和经济发展，学校内学到的知识生命周期不断缩短，毕业生在职业生涯内要面临多次换岗或改行。发达国家更多关注创造性技能、跨文化能力、“设计思维”和新技术，并面向知识经济培养服务业、信息业人才，发展中国家则更关注如何建立以需求驱动的职业教育体系和能力标准，注意培养非正规就业需要的能力，进行创业教育，以减少贫困和增加就业。有一些具有普适性的国际经验更值得我们借鉴，比如在战略层面有：通过现代治理结构建立产教结合、校企合作、公立民营的伙伴关系，形成需求导向的终身化职业教育体系。具体政策措施层面有：扩大职业教育范围，使其成为面向人人的教育；寻求标准，建立国家资格框架，提高教师地位，保证质量；建立立交桥，拓宽出口，满足个人多样化需求。在国家层面开发劳动力市场供求信息系统并增加劳动力流动，开展提升职业教育地位的卓越计划等。
在增强吸引力的政策设计和实施中，一个值得借鉴的亮点是把政策措施分为短期措施和长效措施。前者如提前录取、提高奖学金、优先升学优先就业；后者如实现职业教育现代化；设立能力本位项目；促进普职融通，建立立交桥；加强职业咨询和就业指导；举办技能大赛和展示，等等。
四、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的对策建议
结合目前职业教育现状和政策反馈提出增强吸引力的系列政策建议，包括应用政策组合和政策群概念提出符合科学发展观的政策基调理论、大的政策原则和具体政策层面的重点。
1．基调理论与大的政策原则
在明确普及九年义务教育后，中等职业教育具有准公共产品和基础性功能两个属性的“基调理论”基础上，建议建立和完善以政府投入为主的职业教育经费保障机制，增加公共投入，将中职毕业生纳入国家重点扶持的就业群体，提高就业质量和就业稳定性。作为大的政策原则，教育部副部长鲁昕对除了劳动人事制度之外的政策做出了全面概括：“提高中等职业教育的吸引力，一是要加强中等职业学校的基础能力建设；二是要降低接受中等职业教育的学习成本；三是要提高中等职业教育质量；四是要提高学生就业创业能力；五是要加强职业教育继续学习体系建设”。
2．具体的政策措施
教育部门应协同各有关部门制定落实“政策群”。建议在实施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的政策时，应当结合我国国情和针对经济社会转型期的特点，按照轻重缓急，采取因地制宜和标本兼治的策略，先从内功修炼开始，逐步促进外部环境改善。
一是深化教育教学改革，提高职业教育的质量和吻合度，改善就业以保障民生。通过改革办学模式、人才培养模式、教学模式、评价模式四个模式，实现六个创新：教学环境、专业设置、课程教材、教学方法、师资建设、学校管理创新。使学生获得就业创业和继续学习两个能力；拿到学历教育和职业资格两个证书，全面提高教学质量。特别要着力解决优化结构布局调整供求关系问题：要更新专业结构，专业目录对接产业升级，适应新型产业状态和新职业；要优化布局结构，促进区域经济发展，学校布局对接经济社会发展的区域主体功能划分；为更加适应重点振兴行业、新兴行业等人才需求，积极发展行业性职教集团；还要为家庭企业、手工业、民族手工艺培养人才。促进多种形式灵活就业。
二是建立健全现代职业教育制度。
──根据终身学习体系构建的要求，改革学制，增强职教体系的灵活性，搭建职业教育与其他各类教育互联互通的桥梁，为各类学校毕业生就业成才和终身学习创造条件。建议以初中后三年制为主，积极完善高中后一年制的学制，保留部分经济发达地区的初中四年制，允许部分熟练工种的专业实行两年制。建议扩大中职毕业生对口升入高等院校继续学习的比例，从目前的5%，经济发达地区扩大到15%左右，欠发达地区扩大到10%左右。通过增加课程和中高职衔接，解决预备教师及工业性服务业需要的工科+管理、工科+经营和服务+经营等复合型人才。
──依靠企业、发挥行业指导作用的原则，建立职业教育与行业企业对话、协商机制。通过加大政策扶持和严格办学规范的措施，扩大民办职业教育的服务范围。
──构建现代职业学校制度，建立健全外部监管和内部约束机制，使学校既有面向企业和市场需求自主办学的权力，又能够尊重教育规律遵守法律法规，规范办学。总之，满足利益相关者需要的其他增强体系灵活性的措施。
三是实施职业教育发展的“护航政策”。
──增加政府投入、加强基础能力建设。继续做好国家和省两级示范学校建设、重点实习基地建设和骨干校长与教师培训项目。同时，依托骨干学校带动薄弱学校共同发展。
──完善职业教育联席会议制度，并切实发挥作用。明确政府主要领导作为召集人，邀请行业企业代表参加，政府部门单列或委托教育行政部门建立职业教育联合办公室。
──通过部门协作实施新农村职教、移民职教、再就业职教、扶贫职教等政策组合、综合措施。
──提高技能人才经济待遇和社会地位，在产业结构升级中注意优化劳动组织、改善劳动环境，优化职业教育发展的社会环境。
最终实现职业教育的巩固规模、优化结构、提高质量和增强吸引力的中期战略目标和建立面向人人的终身职业教育体系的长期战略目标。
【参考文献】
［1］中国化工教育协会,中国化工职业技术教育研究［M］．北京：化学工业出版社，2007．
［2］王文槿．职业教育吸引力的国际比较研究报告［R］．2009．11．
注：本文基于全国教育科学“十一五”规划教育部重点课题《关于增强职业教育吸引力的问题研究》的相关成果；课题承担单位，教育部职业技术教育中心研究所。